【周叶】三十秒共振 01
时间旅行者paro，私设众多。
01
夜晚十点半，大街上人影渐稀，但这个点对酒吧来说，却是热闹才开场的时候。
周泽楷刚从飞行器上下来，门口就有好几个男的朝他吹起了口哨。他一概没理，掏出副平光眼镜戴上，再抬头，仍然觉得头顶那彩虹招牌艳得有些晃眼。
一条金属项链荡出皮衣领口，青年动作利落地捞起、吻过，然后头也不回地迈入大门。
猎艳未遂的醉汉们遗憾四散。这间酒吧是远近闻名的会员制gay吧，一楼舞池，二楼包厢，向来因服务周到且保密性强而在圈中屹立不倒——但相应的，会员准入门槛也相当高。店门口的悬浮招牌显示，今晚十点有party开场，一楼舞池不醉不归。现下半小时已过，有心来醉的人，说不定已半瓶酒下肚了。
模样这么周正的一个小帅哥，想必今晚也不缺酒喝。
Party的主题大概比较复古，厅中陈设都被改成了二十世纪迪斯科舞厅的样式：全场昏暗，只有暧昧彩光乱闪，场中央架了个半米高的舞台，舞台中央还杵了根光滑的钢管子。开场半小时，人们的矜持和羞赧已经同酒精一并蒸发到了银河系外，个个左右摇摆、叫喊不断，而灯光最亮的台上，衣着暴露的舞男正如蛇一般扭动着、贴着钢管上下摩擦。
周泽楷慢慢靠近舞池。尖叫声混着上上世纪的迪厅舞曲一浪接一浪地扑来，逼得他不得不调出智脑把听觉灵敏度降下一度，以免其他感官被过分压制。
感官调试技术是他的智脑——个人专属智能电脑——近日才升级的功能，能在短时间内增强或减弱五感，对他们这种追求高灵敏度的行业来说相当必要。
还没适应完新听觉，周泽楷耳后又突然一热——智脑提示其他轮回终端有新讯息过来，江波涛的声音随即在他耳畔响起：“队长，波峰即将出现。三十秒内，三点钟方向。”
轮回队长依声看去，三点钟正是舞台方向。台上舞者的单腿勾管刚好勾起一个小高潮，所有追光都集中在男人汗湿的躯体上，四周除开几束漫不经心的紫光，基本都是蒸腾着疯狂和激情的黑暗。周泽楷沉吟一秒，默默调高了包括视觉在内的其他感官功能，将精神提至超高度集中状态——时间偷渡者往往极其狡猾，最为擅长隐匿逃跑，而今天这种场景，显然公共安全隐患相当大。
“滴”声响起，镇守后方的方明华道：“来了。”
感官增强功能在一瞬间被发挥到极致，周泽楷咬牙将所有黑暗都纳入了自己的感应辖区——这意味着除了他刻意回避的听觉领域，其他感官领域的每一丝动静都将被放大至极致。也正因此，他脑海里还同时响起了智脑运行满载的警告。同样的警告声通过互联终端在耳边不断响起，是其他轮回成员做出了和他一样的准备——显然，所有人都对今晚这个事前毫无征兆的异时空闯入者高度警戒。
但出乎全体轮回成员预料的是，又一阵灯光骤暗、复明后，那个理应被从暗处狠狠揪出的人居然直接站到了台上。
私密酒吧的舞台上凭空出现了来历不明的陌生人，人群立即大哗。
“等报告。”周泽楷隐在人群末端，皱眉观望几秒，下令按兵不动。
从目前的形势来看，这次的偷渡者和他们之前遇到的都大不一样。如果这是招多人配合的声东击西，他们现在上只会打草惊蛇。
自二十一世纪末时空穿越技术诞生以来，时空偷渡这项新型犯罪便屡发不止，因此，专管此类事务的部门——时空缉捕局也应运而生，轮回分队即为隶属其下的特别行动组织。他们在执行任务时见过各式偷渡者，一般而言，对于这种被国际法律明令禁止、罪重至入国际刑的行为，实施者要么就是财力极强——有钱能买高手卖命；要么就是能力极强——自身“专业素质”过硬。但现在他们站在台上的目标却怎么看也不符合这两项条件：男人虽然算得上眉清目秀，却穿得过于随意，白色T恤的领口已经被洗得变了形，黑色长裤皱皱巴巴，甚至连扣了一半的皮带都旧得磨出了毛边。
偷渡偷渡，不能隐蔽何来”偷“这一字？偏偏这位就穿得如此“出挑”，再加上那一派松散惫懒的气场，让人不由怀疑其之所以出现在此，就是因为着陆时没瞅准按键时机。
“初步检测完毕，目标身上未发现智脑或者类高危能量聚集。”高处监测的吕泊远汇报道。
”……“周泽楷觉得事情不应该这么简单，低声追问：”他？“
通讯器那头集体沉默，还是江波涛出来应了声：”目前是只有他。“
大家都对这种以为是大考结果来一道课后练习题的落差很不适应。过了几十秒，留守局里的杜明终于传来确认报告：“根据前后能量波幅来看，这回确实只有一个外来者。”
周泽楷沉吟片刻，布置：“按例。”
但他心忧有诈，又立马补充了句：“我来。”
青年看着年轻，却对时空穿越事务有相当丰富的经验，当年上头安排他空降缉捕局轮回队长一职时，便向全局明言系统内找不出比他更熟悉这类事务的人。果然，谁也想不到，这位空降队长看着俊朗寡言，办起案来却比谁都不要命，初入职便在几场大案中以孤胆英雄形象扬名全系统。等到后来轮回全队磨合日益成熟，他才慢慢转向以团队配合为主的办案风格，但每每遇到难度大或形势不明朗的任务，还是会主动担起冲锋的职责。
散布各处的众人依次应声，心里明白接下来是要配合自家队长实施抓捕行动的时候了。
这边新对策转瞬已定妥，那边舞池仍在因闯入者喧哗不止。
周泽楷悄无声息地潜至舞台近处。他的精神仍然处于高度紧绷状态，虽然这次最难的“定位”一环完成得不费吹灰之力，但接下来的抓捕行动仍然容不得半点松懈——时空偷渡者往往携带有非法时空穿梭设备，甚至有人会选择深埋进体内与自己的中枢神经相连，未经严格质检的设备能量极不稳定，携带者动作稍有不慎甚至情绪波动过于剧烈都可能触发二次穿越，最严重的还可能引发设备爆炸，造成集体穿越或现场伤亡事故。
因此，时空警察与偷渡者的每一秒交锋，都堪比在刀尖上跳舞。
经智脑强化后的视力能看清人脸上最细微的汗毛，周泽楷微眯起眼，看着舞台上的男人有些怔愣地被赶到钢管前，被强光映得惨白的脸上满是意外之色。后者估计也没料到降落时点会出这么大纰漏，手里还扯着半截松开的皮带——也不知道穿越前正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。
幸好男人这身怪异打扮阴差阳错切了今天的party主题，手上的半截皮带更是取悦了本就是来寻欢作乐的人群，不知是谁突然在黑暗中高声问了句：这是不是店里安排的助兴节目？疑问很快就被兴奋的人群默认成了答案，如此问着吵着，舞池竟又重新掀起了新一轮尽情摇摆的声浪。那钢管舞者也以为是酒吧的刻意安排，困惑了小半会儿，便笑着伸手要去拉人来跳舞。
作为舞池中唯几的知情者，周泽楷越看心里越发紧，只怕这位不着调的一哆嗦甚至一个不乐意，就把那穿越设备给触发了。
气氛推到这地步，不跳，台肯定是下不了的。男人推脱着后退至舞台边缘，却被疯狂挥舞的手臂拨回了台中央。他终于认清自己被按在砧板上的处境，拘谨地抓住钢管，试探性地、即学即演了个双手飞转的动作。
观众们很给面子地再度掀起声浪，一圈、两圈……男人面上的表情越转越放松，虽谈不上享受，却是任谁也看不出来是个逃亡中的偷渡者了。
周泽楷一瞬不瞬地盯着，越看越觉得这人虽行事错漏百出，但来历定不简单——这般强悍的适应能力，必是经过了常年专门训练的。
江波涛在吧台那边终于发来就位讯号，周泽楷低下头，小心翼翼地向舞池边缘靠拢，台上男人顺着声浪开始拉人上台。等周泽楷潜至台下，整个舞池已经是不分台上台下地一片群魔乱舞。
男人背对着他，一步步退到舞台边缘，同时也一步步退入他的掌控之中。不出所料，这位不简单的偷渡者此刻正准备趁乱溜走。
彩色旋灯满场飞转，所有人都在纵情享乐。暧昧光影中，周泽楷嘴角微勾，伸手一把捏住了男人微微发颤的手腕：“这位先生，有幸，喝一杯？”
刚才还在人群中自在穿梭的偷渡者猛然回头，惊讶地和他对上眼。
一秒后，惊讶变成了惊艳。
“这个睡前故事有点意思。”对方兀自嘀咕了句，然后倾身凑近他，确认道：“小美人儿，你是在跟我说话？”
二十一世纪特有的洗涤剂清香扑面而来，周泽楷突然有些后悔之前强化感官的决定，他手中攥着的那截手腕仿佛覆了火，越捏越烫手。
TBC
